一个爱笑的人选择了离开
今年在我媳妇老家过年,和往年一样大年三十大家一起贴对联一起做饭。吃完晚饭我们正准备去看电视,爸接到个电话,在门口说了一会。因为是少数民族方言,我没完全听明白,但感觉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。
后来才知道,本来是团圆的日子,但一个表哥却自杀了。明确了消息,匆匆开车去镇上买了些东西,就赶过去了。一路上没有遇到一辆车,两侧树林里也几乎听不到往日的鸟叫声,只有不时传来密集的爆竹声。
一路上我在回想关于这个表哥的记忆。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但对他却印象深刻。我结婚时他也来了,远远就看到他了,他与别人不同,脸上总是挂着真诚又无邪的笑容。
当时晚上吃完喜宴,许多客人去打麻将,母亲特意换到他那桌作陪,第二天才知道原来他喝醉了,怕他莫名其妙输的太多。
再后来每次在别家的宴席上见到他,他都是一脸笑意,看得出来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。
等我们匆匆到达他家时已经有很多人在帮忙处理各种事情了。听到的消息是,做晚饭时间,就他和父亲在家,妻子和孩子好像今年都不在家过年。他父亲说杀只鸡,他们一起煮着吃。他把鸡弄好了,放在火上煮着,然后人就不见了,等到发现人已经没了。
坐在火炉边大家都在诉说着自己了解关于死者的各种事情,仿佛拼图一样,想要一起拼凑出原因。
我注意到墙角有个外表已经被烧的漆黑的罗锅,不知道锅里装的是不是他煮的鸡汤,不知道那鸡汤是没有味道还是有点苦。不过这时也没人在意他煮的鸡汤了。
第二天我们吃席的场地后面就是他上吊自杀的老房子。我看着这座木头结构的老房子,有的部分有些歪斜了,棕黑色的木头上零星散布着圆圆的小虫眼和裂缝。吃完饭离席后,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这座老房子,脑海中止不住的在猜测,他当时在想什么,内心中在进行着怎样的挣扎。这座老房子应该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,在他决定离去的时候,可能无意识的就选择了他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地方吧。不知道在这座老房子里他的内心是否感到安宁和平静,不知道这座老房子承受的风吹雨打,是否比他的人生更加沉重?
如果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,那他在旁边看着他的葬礼该是什么感觉呢。看着一个个认识、不认识,熟悉、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吃席,听着人们谈论关于他、不关于他的内容;做着和他人葬礼一样的流程,看着不一样的人在哭。如果他看得到的话,又会有什么样心情,什么样的想法呢。会想要为自己的辩解吗?会想得到别人的理解吗?会想告诉别人自己内心的挣扎吗?会希望有人伸手拉他一把吗?看着为他而哭的人心里会难受吗?会对他的葬礼满意吗?会想去尝尝自己刚煮的鸡汤的味道吗?
我是第一次参加少数民族的葬礼,他们也是火葬,但不是去殡仪馆,他们每个大的村子在附近山里都有一个专门用来火花的空地,在空地用木柴架起来火化。
下午吉时到,起棺前往村里的火化场地,我们跟在队伍后面,去送他最后一程。队伍穿村而过,一路上有很多人在家门口点燃了路引。到达火化场地后,棺材架到提前准备好的柴堆上,做完了一系列仪式,木柴被点燃,所有人都往回走,只留下看火的几人。听父亲说大概要烧7-8个小时,之后就一切烟消云散,尘归尘土归土。伴随着自己的哭声来到这个世界,伴随着别人的哭声从这个世界离开,什么都没带来,什么都没带走。
之前就听了好多关于他的消息及传言,他死后也听到许多关于她媳妇的传言,真假未知,也不深究评判。人是复杂的,每个人对他的了解不一样,他在每个人的心里也有不一样的形象。我对他浅薄的认识中,他依然是那个开朗、笑容真诚的表哥,至于他的对错与我无关,且也没有了意义。
清明节回去老家上坟,有一些坟有碑,有一些没有,有碑文的还能了解到是谁,没有的已经没人知道是谁了,只知道是家族中的长辈。我在想,一个人死了,他还会短暂的存在于其他人的脑海中,多年之后,认识、了解他的人都死了,那这个人才是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,虽然存在过,但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。突然理解了有些人会说某某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
真正的死亡分为两个阶段,第一阶段为肉体的死亡,第二阶段为遗忘性的死亡,经过两个阶段才是真正死亡。
有人说葬礼其实是为活着的人办的,我觉得说的不全面。葬礼其实也为死者第二阶段的生而办,葬礼延长了死者在他人心中存活的时间。
生活圈子里,没有遇到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的人,他的离去让我内心感到一些震动,也让我更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死亡的内容。
人活着就是在不断的了解与认识自己,同时死亡也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必修课。